悲剧总是比喜剧更刻骨铭心。
飞蛾扑火既是疯狂又是炽烈地美丽。

晚上公园有人放风筝。


 

记得那时候他骑着自行车带着一点点大的我去河坝上放风筝,那天河坝上有好多人,也有好多风筝。


 

他把风筝放上天,我也想放,他怕我摔倒就把风筝线放在我手里再抓着我的手,风筝飞得好高好高,我把头也抬得好高好高,天上没有一丝云,全是风筝,我笑了,他也跟着笑了。


 



 

关于他的记忆,眼泪和责备之类的我已经全忘了,只记得他在我身边的时候通常都是万里晴空和兴高采烈的我。


 

小皮鞋、纯白的健美裤、有着一朵大向日葵的黑背带裙、白色的小衬衫还有那个布偶书包。我蹦蹦跳跳的跑去他身边,他不急不慢往我的小包里塞着带去郊游的东西。


 

他骑上自行车,我在他身后抓住他的衬衫衣角,我们的目的地是动物园。


 

我看见了猴子,惊奇的挪不开眼睛,他站在我身后往我手里塞了一包咪咪虾条,已经替我打开了。我不知道在我盯着猴儿看的时候他是什么样的,但大概可以想象到,他点了烟背着手,在我身后只是淡笑着看着我吧。


 



 

他在储蓄罐里放硬币,告诉我每次至多只拿一元,不然总有一天会没得拿的;书桌上透明的玻璃罐,里面为我准备着零食,每每空了就总有其它种类的点心来补充;下幼儿园后,骑着自行车偷偷带我去吃我喜欢吃的馄炖,看着我吃完,和我约定不许告诉家里人我出去下馆子了;他爱种花,我揪了他的一院子的花花草草,他也只是无奈的笑笑。他好像把终其一生的温柔全部都给了我,每次和家人谈论起他,我说起他的种种,父亲总觉得不可思议,“他是个冷血的人”,都说他是一个吝啬的人,可对那时的我,我只感觉到了无限的温柔和爱护。


 



 

父亲工作总是太忙、太累,儿时有一段时间我甚至完全失去了关于父亲的记忆,而他则正好替代了我的守护者的位置。我现在想想也会觉得不可思议,在妻子儿女眼里这么狠厉的一个人却能对我包容至此。


 

他离开时,我去看他最后一面,我是在外面唯一一个从头到尾没哭的人。出殡的前一天晚上,我回到家后趁家里没人我躲在厕所嚎啕大哭了一场。

他曾说过要骑自行车载我去看文化广场的晚上八点音乐喷泉,可当天晚上我被父亲接回了家,我没能和他一起去看过那里的音乐喷泉表演,也没特意去看过那场喷泉表演,现在好像没有了,但那时的表演一定很好看吧。


 



 

一个吝啬的人,却笑着对他的儿女们说,“我的一切啊,你们都别想,这都是要留给我家囡囡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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